最后一代大院人的情绪盲点

2017-08-28 11:2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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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黄啸的橙子林

(yelloworangeeva)

原创

内蒙黄花沟的小火车

为了给母后散心,东子带队自驾去内蒙乌兰察布过周末,同行还有东子的另外俩对夫妻朋友,大家年龄相仿。其中一个女子对我说,如果知道有个老人家,我也带我妈妈来,我爸刚走三个月,她完全走不出来。她父母退休前是建设部的,住建设部大院,周围都是老同事老朋友老同学,每天有人来看望,出门就被慰问,惹的老妈根本平复不下来,被人问候一次哭一场,所以现在她把老妈接到自己家里,去哪儿都带着,不让她回建设部那个家,这个周末自驾内蒙怕太辛苦没带她,交给妹妹带她去平谷玩,也不让她回家。

这番意思特别同感。一来她爸爸跟我爸爸同个病,走前症状几乎一样,都是人到中年失去爸爸的心碎女人,心一下子就近了。二来就是人走后,家属的际遇,也一样。

爸爸的性格,就是我们家族父系传递下来的的代表性格,性格看起来开朗,其实极致向内,不喜欢混场面,跟绝大多数冠冕堂皇的场合和谈吐不在一个频道,说好听是与众不同,说不好听,是从骨子里不合群。所以爸爸生前不自在的事,身后也不会强加给他。我们决定不发讣告,不开追悼会,不遗体告别,只有家人去送最后一程,但爸爸离世的消息还是迅速传遍林科院。

爸妈从大学毕业,就分配在林科院工作,中间经历干校下放回城这些命运颠簸,人生和林科院大院紧紧捆绑。林科院的生态,就是一个很典型的机关大院的生态,工作生活沆瀣一气,随便问到谁家大女儿在哪儿结几次婚,一般人都能答对选择题。家长里短小社会,人和人之间跟社会的冷漠进程不同步,很多老人依赖这种人和人家庭和家庭息息相关老死必相往来的大院生活,我妈就蛮如鱼得水,一大堆老太太朋友,唱歌跳舞逛公园过得热热乎乎。爸生前在院里是特例,独来独往,不怎么融入,说孤僻言重了,他是有自己的世界,自己可以很圆满,不怎么需要集体生活。爸不混大院,不等于大院没有他的传说。爸走后,包括妈以前参加的合唱团,都停止活动一次,为爸爸默哀,这种人情温暖的环境,说起来挺感动的,你要觉得打扰,就是你有毛病,好吧我,我们这个家族是有点毛病。

林科院的黄昏

当天,家里慰问电话和门铃就响个不停,从早七点到晚十点不间断。电话和来人说的话基本都是一样的,斯人已去,保重身体,想开点向前看好好生活。然后询问一下爸最后几年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和临终的情况。你如果有亲人离开,就知道这样一次次被掀开伤疤的问候有多痛,另外人走后一周,亲人身体和情绪都痛到伤到精疲力尽,要缓缓体力,然后忍着伤痛为死者办后事,告别火化下葬……非常繁琐和恸,频繁的电话和来访,要陪要说话要回忆最痛一刻,是侵犯性打扰,有的还埋怨妈不提前告知,埋怨她为什么要哭,太伤心会伤到自己身体,好像死者生者都犯了错,当然心是好心……

从第二天,我接管了电话,对所有慰问电话表示感谢,并告知妈妈不在家。八子管我叫接线员,一打电话就说接线员如何如何。电话拦截,还是源源不断会有人直接敲门前来悼念,来了,妈还是要陪着说很长很伤的话,后来有人敲门,我就让妈到卧室去,我来接待,说妈妈不在家,谢谢叔叔阿姨的心意。但妈还是要出门,出门见到任何人,也是被一把拦住,各种沉痛,各种同情,各种询问。妈妈说,我懂,什么都不说了好吗。对方会说,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握手或者拥抱一下,还是要问下爸走时候的情形,一遍又一遍。

我在深圳也经历过多次朋友和同事离世,亲朋好友送花圈,什么规格什么价格清清楚楚,情谊无价也有价。父母这一代人,是大院单位人,生老病死什么都是单位管着,他们除了会滔滔不绝地表达伤痛,基本没有分担的概念。现在丧葬改革,单位不再出面办后事,所有费用都是家属自己承担。我和八子的朋友,都懂这个规矩。妈和爸的很多老同学老朋友都会说要来参加追悼会,告知没有追悼会,就说那我送个花圈吧。妈就让我们记下来,让我跟八子一一打电话核对名字,没人知道花圈是要买的。有的因为下葬前一天或者当天临时添加,忙中出错,名字或者辈分,生死这样的事,出了纰漏,再不信邪的人,心里也别扭。

妈感慨万千地说之前院里有老同事老朋友离世,她也是这样的,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说送个花圈然后就不管了。也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去问候,老同事相约去探望死者亲人。现在自己经历了,才知道这样做有多打扰别人,有多不懂事,不知道花圈也是要买的。以后不会了,把最伤的时间和空白,留给亲人自己消化,伤口需要时间愈合和消化,不能去揭,好心绝对不仅仅能干好事,还可能是打扰和负担。妈他们这一代单位人虽然吃过苦,还是单纯得又可爱又可气。必须带妈离开大院一段。

这是七月份回来拍的,近年每次我们四个凑齐了,都要合张影

后面的私货

说起来,爸妈算是最后一代大院人了吧,现在在林科院工作的年轻人,对他们来说,林科院就是工作学习的一站,随时要起航,远远没有他们这一代的归属感。

在人情冷漠的大城市人拥有这样热乎乎的人际关系,你可能觉得我们家人挺狼心狗肺不懂珍惜,这个帽子我戴着,不能给我妈戴上。因为我妈自己也是这个链条上的一个环节,那些不怎么体谅离世人亲属心情和身体的慰问方式,她曾经觉得是最大的关爱和体贴,无数次参与过。现在只有自己经历了,才检讨是不是合适,是不是有点打扰,是不是最有益,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世上离殇都是要熬时间的,语言在这种时候,很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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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一代 大院 人的 情绪 盲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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